江暮雨吃完烤魚，看到他靠在石頭上閉著眼一動不動，便悄悄挪過去，伸出手。

然而下一秒，一只纏著布條的大掌就扣住了她的手腕。

面前的人忽的睜開眼，眸中冷光迸射，淩厲逼人：“你要做什麽？”

江暮雨對上他冷漠的眼神，心底咯噔了一下，慌亂間不禁有些結巴：“我……我就是有……有點好奇……”

“有些事情，你還是不知道比較好。”他的聲音輕了幾分。

隨後將她的手松開，又閉上了眼睛。

江暮雨看了他許久，才走到一旁坐下來，盯著還在燃燒的柴火發呆。

又是幾乎一夜沒睡。

天剛蒙蒙亮的時候二人就繼續上路了。

又行了一段路，江暮雨才發現周圍的景致越來越陌生，直到她看到不遠處玄蒼國的旗幟，她才反應過來。

“你是玄蒼人士？”

“嗯。”

“你帶我來這裏做什麽？”她生出幾分警惕。

清祀的目光堅定地盯著前方，雙手放在她的身側勒著韁繩，說道：“天乾如今瘟疫肆虐，你不該回去。”

江暮雨微微擰眉：“你在玄蒼是什麽身份？我跟你回去又安全了嗎？”

“我能保你平安。”

她側頭看他，恨不得透過這張鐵面具看到他面具之下的表情：“你早就認識我？”

從昨天開始，她就覺得他是認識自己的，即使她以前從未聽過「清祀」這個名字，可是他給她的感覺很熟悉，就好像他們認識了很久，而他此次是單純為她而來。

他沒說話。

江暮雨就當做他默認了，又問：“你是梁輕塵的人？”

這一次，他點了點頭。

她這回沒有感到太大的意外，畢竟在此之前她就猜到了梁輕塵在玄蒼是有自己的勢力的。

她抓住他的衣袖，緊了緊手指，顯得有些迫切著急：“梁輕塵他現在在哪裏？他沒有死對不對？”

他楞了一下，片刻，才又點了點頭，說道：“他沒死，只是現在還不方便現身，待大業得成他一定會回到你身邊的，此刻他只希望你能保重自己的身子，不要讓他分心。”

江暮雨激動得險些落淚，心裏的大石頭直到這一刻才終於放了下來。

雖然她一直堅信梁輕塵沒有死，但是之前所有人都告訴她，他死了，所有人都覺得她是傷心過度而不願意接受真相。她有時候也會懷疑，他是否真如書中那般已經戰死沙場。

直到這一刻，有人告訴她，他還活著，他在另一個地方等著她，等著與她團聚。

“我就知道……我就知道他不會食言的。”她笑著，卻有一滴淚水順著眼角滑落。

清祀楞了楞，微微靠近了一點點，伸出一只手輕輕抹去她臉上的淚痕，輕聲道：“別哭。”

江暮雨點了點頭：“我只是高興。”

“他……知道你如此掛念他，也會感到很高興的。”

江暮雨胡亂抹了抹眼淚，道：“你回去告訴他，我沒什麽大礙，讓他安心忙自己的事情就好。”

“嗯。”

他輕輕應著，將停留在她臉頰邊的視線移開。

很快他們就抵達了玄蒼的軍營駐地。

士兵將他們攔在外面，清祀拿出來一塊代表身份的腰牌，他們就被放了進去。

江暮雨跟在他身邊一直不吭聲，微微低著頭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，生怕給他添麻煩。

好在一路通暢。

他們過了軍營以後，清祀親自送她去到了玄蒼的一個邊陲小鎮。

這裏有一間農舍，由三間瓦房和一個石砌院子圍成，建在山裏，四周都是竹林，院子不大，開了兩塊菜地，築了一道小廊，兩邊種了葡萄，如今已經雕謝，只有一些深褐色的藤蔓纏繞在上面。

景致倒是不錯，空氣也宜人，在如今戰火紛飛的年代，這裏顯得像個世外桃源。

清祀說道：“這是他專門給你安排的院落，你且在此住下，明日會給你派個丫鬟和嬤嬤過來。”

“有勞了。”

江暮雨剛想給他福身行禮，半道兒被他攔住：“王妃不必多禮，這都是我應該做的。”

“好吧，你有什麽事情就去忙吧，不用管我。”

他看著她，似乎還有些不放心。

“去吧去吧。”江暮雨擺了擺手，轉身徑自朝著屋子裏走去。

他看著她走進屋內，許久，才轉身走出院子。

卻不知他剛轉身，江暮雨就從房門後面探出頭來，看著他的背影，眼底劃過一抹暗芒。

……

江暮雨在這個小院裏過得挺恣意，屋子外觀看著挺普通，裏面的陳設卻十分考究。除了寢屋，還有一間書房和一間廚房。

寢屋內有一張雕花大木床，桌子和椅子都是上等的梨花木做的，窗欞下放著一張貴妃榻，旁邊立著一個人高的書架，上頭堆疊著好多話本子，是給她解悶用的。

還有一個大衣櫃子，裏面整齊疊放著很多新的衣裳，全是按照她的尺寸做的。屋內有炭盆，用的是上好的銀絲炭，香爐裏還有清新的燃香。

總之，吃穿用度，一應俱全。

明顯就是早有準備。

梁輕塵可真是深謀遠慮，連這一步都算到了。

此刻遠離了喧囂，她忽然就靜了下來，還有些不習慣，不過也正好給了她停下來思考的時間。

她坐在貴妃榻上將事情仔仔細細地捋了捋。

越捋越發現許多事情都是有跡可循的。

玄蒼、天乾、東旭，三國和平共處這麽些年，為何突然爆發了戰事？

玄蒼如今的皇帝是當年篡位成功的鎮北王的嫡孫，年方十四，卻荒淫無度，實施暴政。

但是實際上所有人都知道他並無實權，他可以看誰不順眼就取其性命，卻根本沒辦法調動玄蒼的任何一支軍隊，甚至連擬定頒布一道旨意都要經過攝政王的許可。

他不過是一個提線木偶罷了。那麽發動玄蒼和天乾戰事的就只有可能是攝政王。

而這個攝政王或許也與梁輕塵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。

還有東旭本來是可以不摻和進這場戰事之中的，因為東旭是三國中實力最弱的一國，遇到玄蒼和天乾任何一方它都沒有太大的勝算。

他們本可以置身事外，或者等玄蒼和天乾鬥個兩敗俱傷再坐收漁翁之利，可偏偏他們非常不明智地蹚了這趟渾水。

這其中又是誰的手筆？

梁輕塵蟄伏天乾十八年，目的是僅僅要玄蒼皇室恢覆夏氏，還是讓這天下都姓夏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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